长篇小说《情人》连载27:第一桶金
1708 2022-10-21 来源:本站 作者:超级管理员
母亲和妻子都没阻拦书生立即返回深圳。书生知道她们心里很难受,他觉得最对不住的还是父亲,应该跟他好好道个别。


他从店铺里买了纸钱和鞭炮,来到即将迁走的父亲坟前。鞭炮响后,书生磕三个头,摸摸坟头枯矮的杂草,望一眼药铺门前的母亲和妻子,咬咬牙,转身而去。

到达县城后,张长河又打来传呼问他动身没有,人家催着签合同呢。书生说如果能买到机票,晚上可赶到坪山。

县城尚无直达机场的大巴。秋收已过,书生到达重庆时已近中午,他仍去售票窗口问了去广州的火车票。火车票一年四季都紧张,张长河催得急,书生不再犹豫,立即去机场订了当天的机票。

飞机在宝安黄田缓缓降落时,已是黄昏。当时坐大巴,黄田到坪山得四五个小时。书生想在当天晚上把装修合同签了,便搭出租车直奔坪山工地。

到达坪山已是夜里九点。张长河打电话给金凤介绍的那个老板。对方说工地在横岗。两人连夜赶去横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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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一个普普通通的酒店里,书生见到了金凤和老板。金凤似乎仍未痊愈,偶尔会咳嗽两声。据张长河讲,金凤就在这酒店歌厅做服务员,上班第二天被老板金总看上了。张长河的话很直白,他觉得金凤被金老板看上是她的福分,为自己长了脸。金老板看上去四十来岁,如果不刻意留心他脖子上的金链子,整个人并不显俗。他衣着得体,爱笑,帅气。书生想,如果金凤再大几岁,或者金老板再小几岁,两人坐一起还是比较般配的。书生没有过多纠结于这两人的关系。他接过金老板的“555”牌香烟,问道:“金总,建筑面积多少?单价多少?工期多久?”

“这些嘛,等一下小凤告诉你。总之呢,我金生不会亏待你。但是有一条,工期不能拖。那房子附近有三千多个工人没宿舍,而且年后每个厂都会招人。房子紧得很,你拖一天我就少收一天租。”金老板说。

“合同拟好了,内装和外装单价都比市场价高一毛钱,双方签个名就行了。书生这边赶紧组织人马,有几个人明天上几个人。”金凤打开合同说。

“这栋楼的装修,由我的助理张金凤小姐全权负责。我为什么要等李书生来签名呢?因为张师傅跟金凤是父女,一旦发生纠纷我比较为难。相信你们能理解。”金老板说。

“按双方协议,正式开工后,预付百分之三十工程款。工程过半预付百分之五十,完成后预付百分之八十,验收合格付清尾款。”金凤说,“李先生做过国富公司的厂长助理,有文化,有能力。我爸在老家干过泥水,来深圳也认识了一批师傅。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够出色地完成这个项目。”

签好工程合同,金老板从皮包里摸出一个“大哥大”递给书生说:“小伙子有股英气,是个干事业的人。你现在是老板了,李生,这个手提先用着,费用结账时扣除。”

“我还以为送给小凤呢,金总。”金凤当着父亲的面,把身子挪近金老板,嗲声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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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兆祥作品 飞鹤

“明天陪我去香港,买新的。”金老板拥着金凤,朝服务员打着响指说,“上菜,开酒。”

酒是好酒,但书生没贪杯。他知道手上这第一份装修合同比什么都重要。因为走得急,加上美人渡一片繁忙,他没去叫人一起来深圳。张长河在路上说过了,大工基本够了,就差几个小工,大家一起想办法。
酒后回坪山的路上,书生想起了风流底的几个文友,试着给他们发了信息,叫他们有空就来帮帮忙,有老乡闲着立马介绍一下。当然,他也说了话费贵,能发传呼尽量发传呼,没什么紧急事别打手提。

工程初期进展还算顺利。风流底的文友们介绍了三名小工过来,有几天楚桥和老段还来工地上帮过忙,甚至南风有空也来工地上递材料煮饭。金老板多次来工地视察,对进度和质量都很满意。

工程过半后,书生找到金凤,说手头的一万多元都买材料了,很多人要寄钱回家过年,吵着结一部分工资,那百分二十的款项不能拖了。金凤给金老板打电话,金老板亲自来到工地上给大家开会,说11月底一定给钱。

12月1日这天,有部分大工不再上班,聚在工地门口要工钱。金老板说正在国外谈生意,得缓几天。书生怕事情闹大,向南风求助。南风说丈夫的现金被股票套住了,最快也得等行情好转时才能帮上忙。书生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,只好给老家垭口的店铺打电话,叫母亲问到了何紫金父亲的电话,看能不能救个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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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绍基作品 高原的风

何紫金的父亲并不在深圳,他叫助理开车送来三万块钱。书生连夜去到市内找陈雅恩。雅恩说每个月工资都寄给母亲了,实在没办法。第二天早上,南风给书生出了一个主意,说问问红姐。

红姐说钱没问题,但你是做生意的,我和胖哥商量过了,按生意场上的规矩办,利息有点高,十万八万都行。

钱是红姐托楚桥和老段送来的,八万元。把工人们安置好之后,书生请大家去排档吃了一顿。楚桥说红姐的盘子越扯越大,外面放了不少钱,你的利息她私下已经打了八折。书生说年底工程款到位后,会一分不少给红姐。

大家喝得兴起时,门口突然来了一卡车手持铁棍的黑衣男子。领头的大声喝问:“谁是李书生,跟老子站出来”。书生站起来想问来者何人,几个黑衣男子便蒙住他双眼把他押到了卡车上。

书生被关在一间小黑屋里。一个男子从小小的窗口告诉他,明天早上有人提钱来取人,老实点!

大概后半夜,有人开了屋子里的灯,又蒙上双眼把书生送回了工地。待那群黑衣男子离开后,楚桥问书生究竟得罪了哪条道上的人?他们的开价并不高,就八万块,钱是红姐亲自送来深圳的。

书生想了想,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国富公司的蔡生。他问楚桥要不要报警?楚桥说红姐交待过了,人家那么大阵势,你还报警?红姐让胖哥查过了,对方就一句话,说你得罪人了,人家只要钱不要命,花钱消灾咯。

书生又想了想,如果后续工程进展顺利,还掉红姐的十万块本息,还可以挣十多万,便在借条上签了字。然后他说: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,大难不死必有后福。兄弟们,开工!”

一个星期后,金老板回到大陆,得知书生有此一劫,很是感动,便把余下的百分之七十工程款一次性付给了,让书生赶紧把红姐的钱还掉。

书生并没立即还红姐的钱。在金凤的介绍下,他带着张长河去布吉看了一栋十二层楼的装修工程。

又一个星期后,布吉的工地顺利开工。拿到预付款,书生亲自去了一趟东莞,连本带息把钱还给了红姐。

红姐看上去消瘦了不少,精神也不太好。她要急着去医院,没留书生吃晚饭。临走时,书生说这次来本想见见胖哥的,顺便问问他知不知道国富厂蔡生的情况。红姐说胖哥去市外开会了,没这么快回来。事情已经过去了,别再找国富厂,我让海波开车送你回深圳。

车上,书生问海波,那胖哥现在究竟做了多大的官?海波说她去东莞后只见过胖哥两次,都是在夜总会,穿便服,不晓得任啥职务。书生本想再问点别的,却收到了老段的信息。老段说帮红姐看场子越业越没意思了,而且江湖有传言说胖哥情况不太妙。他问工地上还要不要人,想回家带几个兄弟去深圳搞工程。书生回完一个“好”字,盯了一眼海波,不再说话。他在想,如果布吉的工地顺利完成,按照与张长河的约定,自己可以落二十万,张长河可以落十万。布吉的工地离市区近,有一大片楼盘正热火朝天地打基础,手下若有固定人马,前景光明。


海波返回东莞前,跟书生开了个玩笑。她说等你哪天有车了,我做你司机。书生笑笑说,我倒是想,就怕红姐不肯,红姐对我有恩,我才不挖她墙脚呢。海波说红姐呀,你看她那脸色,估计好日子快到头了。书生问什么情况?是不是胖哥也出事了?海波说胖哥神通再广大,这回也没办法了。书生想再问两句,海波摆摆手,一踩油门就离开了他的视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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横岗工地顺利验收那天晚上,书生约来风流底文学社的成员与工友们一起开怀痛饮。到场的还有张家父女和陈雅恩。书生本来也想叫红姐和海波过来的。海波在电话里说红姐病情开始恶化,正在医院住着,来不了。酒喝到半夜,就剩下书生、楚桥、老段和刘郎四个人。很显然,大家都喝高了。刘郎突然抛出一个话题说,书生老弟现在顺风顺水,形势一片大好,但也别掉以轻心,说不定国富厂的家伙哪天又叫人找上门来了。

“老子怕他个卵!”书生说。

“这,关国富鸟事!”老段说。

“你他妈啥都知道?不想活了?”楚桥“霍”地站起来,“啪”一耳光扇在老段脸上。

“书,书生兄弟,对,对不起,我他妈醉了。我醉了,我醉了。老子什么也不知道。”老段摸着脸,突然唱了起来,唱着唱着就趴桌上睡了。

书生听得稀里糊涂的,想问两句,见他们都趴桌上了,便呼张长河过来叫车送他们去宾馆。

第二天,再也没人提起国富厂和蔡生。书生想私下问问老段,想想又没问。他觉得如果老段肚子里有话,迟早会跟自己讲,这家伙已经决定年后来工地上干活了。

吃早餐时,倒是楚桥提起了红姐。楚桥说红姐那病啊,简直令人措手不及,如果春节工地上不那么忙,你去东莞看看她。书生点点头,问红姐到底什么病?以前怎么没听说?老段一辈子改不了嘴快的毛病,他说还有啥病?女人病,谁会到处张扬?病来如山倒。楚桥想补充两句,见大家似乎仍醉晕晕的,没再吭声。

春节很快就到了,深圳这边好多事情等着处理。书生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木棉树想,这个春节真不能回家了,母亲和春梅会怎么想呢?